作者介绍

郑志刚，北京大学社会学系老龄产业方向博士后，先后担任北京孝为先信息技术有限公司CEO、北京大学老龄问题研究中心养老服务产业组组长，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老龄产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等职务。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分享，旨在更多的养老人进行讨论。

前 言

2018年6月6日，北京市民政局官方网站发布关于《北京市社区养老服务驿站运营扶持办法》政策解读。一石激起千层浪，学习者有之，看空者不少，忧虑者更多，当然最多的还是吃瓜群众。考虑到首都养老在全国的影响力，很多地方可能会参考北京做法，结合我们这些年的研究，一些思考总结如下。思考并非深入，只是一时灵感，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批评指正，我们会及时修改完善。

目录1、什么是社区养老？2、社区养老出现了什么问题？3、大多社区养老无法持续的原因？4、运营扶持政策会有效果吗？5、未来社区养老走向何方？6、参考文献7、话题讨论板

1、什么是社区养老？

社区养老服务是居家养老服务的重要支撑，具有社区日间照料和居家养老支持两类功能，主要面向家庭日间暂时无人或者无力照护的社区老年人提供服务(民政部，2011)。

国际的社区养老实践主要有：美国的老年人活动中心(Senior Center)、成年人日间服务中心(Adult DayServices )、全面的老年人服务项目(Program for All-inclusive Care for the Elderly，PACE)，英国的社区照顾(Community Care)，日本的 社区贴紧型服务和家庭护理支持诊所(home care supporting clinics)等等。

国内的社区养老实践主要有：星光老年之家，老年人活动中心，托老所，社区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GBT 33169—2016)，北京的社区养老服务驿站，福建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站(DB35T1518-2015)，广东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机构(DB44T1518-2015)，以及上海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社(社区助老服务社)、社区老年人日间服务中心(DB31/T 461—2009)、社区综合为老服务中心、长者照护之家（《大城养老》编委会，2017）等等。

各地关于社区养老服务机构的概念界定各不相同。北京的社区养老服务驿站相对完善，是充分利用社区资源，就近为有需求的居家老年人提供生活照料、陪伴护理、心理支持、社会交流等服务，由法人或具有法人资质的专业团队运营的为老服务机构。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应当具备以下基本功能：日间照料、呼叫服务、助餐服务、健康指导、文化娱乐和心理慰藉。在此基础上，可以根据自身设施条件和周边资源供给情况，拓展开展康复护理、心理咨询、法律咨询等延伸性功能(京老龄委发〔2016〕8号)。

2、社区养老出现了什么问题？

在关于《北京市社区养老服务驿站运营扶持办法》政策解读中，直面目前存在的问题：北京市计划在2016年-2020年建设社区养老服务驿站总数1000个。截至2017年底，全市已建成运营驿站380家。但在推进驿站建设过程中，基层同志和驿站运营方普遍反映当前不少驿站运营困难，存在不同程度亏损。 在亏损程度方面，从目前驿站盈亏状况来看，服务总收入50%的补贴标准尚不能有效解决驿站亏空。根据我们的实地调研，这一问题不是个案，在全国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在中国养老之路的探索中，出现亏损很正常。但亏损背后的问题却值得思考。以北京市社区养老服务驿站为例，在驿站开始不久，就已有媒体指出了其问题所在，例如《中工网.养老驿站负重前行.2016-12-11》。在驿站实施的过程中，多位行业人士的调研也及时反馈了问题的存在，并提出了相关建议，例如《中健联盟研究中心. 周末，北京的养老驿站今天休息!.养老那些事儿. 2017-01-21》《谢红.养老社区驿站——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谢红养老研究室.2017-06-20》《中国网.驿站式养老面临五大困境陈晓烽建言六举措.2018-01-26》等等。

历史有重演的特性，它会一直持续到教训被人领悟为止。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的著名格言好像在社区养老的发展历史中也适用。回顾社区养老的发展历史，从星光老年之家、托老所、农村互助幸福院、到各地大力推广的社区养老服务机构，均是政府强力推动的结果。缺乏社会力量自发创新的政府推动带来的结果也是惊人的相似。一些媒体的报道可窥一斑：《搜狐.调查 | 星光暗淡 134亿扶老公益项目星光计划怎么就烂尾了?.2015-09-15》《新浪网.谁该为耗资百亿的星光计划出现荒废负责?.2015-09-21》《中国新闻网.济南托老所叫好不叫座什么挡住了家门口的养老路.2013-12-06》《北京晚报.北京2000家托老所7年缩水至70家养老驿站痛点在哪?.2016-11-14》。

3、大多社区养老无法持续的原因？

关于已有大多社区养老服务机构无法可持续发展的原因，相关论文、新闻总结的资料已很多。这里只是将几种典型观点总结如下。

观点1：企业不主动不专业

其核心观点是企业等靠要，主动性不强，不主动开拓客户。专业性不够，不会研发专业的养老商品和服务。领导是恨铁不成钢，直想撸起袖子直接下手。

观点2：抢占市场被迫仓促迎战

很多企业并没有想清楚社区养老的商业模式。但世纪潮流，浩浩荡荡，资源有限，先占再说。有的则是被做。领导找你谈话，别给面子不要。前者在苦苦探索中走向政府购买养老服务路线。后者依托养老机构等资源，只是将社区养老当成了一个营销渠道。

观点3：拍脑袋的决策者+掩耳盗铃的执行者

动辄百、千、万工程决策者，更多是为了业绩?政策制订前是否经过独立第三方的专业评估？各基层在执行实施规划时，有的明明知道根本无法可持续，为什么不及时反馈纠正?

4、运营扶持政策会有效果吗？

针对社区养老的普遍亏损，各地采取了多种办法，其中最普遍的是政府补贴。北京市不仅创新地提出了多项运营扶持措施，例如服务流量补贴、托养流量补贴、连锁运营补贴和运维支持等，而且不再区分民办非企业与企业。其补贴依据是：驿站是政府为社区老年人提供基本养老服务的重要载体和主要途径，是构建三边四级养老服务体系的基层基础，同时也承担着部分政府基本公共服务(北京市民政局,2018)。

从公平性、效率、满意度等方面，各种运营扶持政策肯定还会存在问题。相信未来多方面会对运营扶持政策效果开展科学评估。我们拭目以待！

我们更关注的是目前各地社区养老的方向是否正确?现在的普遍亏损是否在警示我们目前的社区养老产品模式有问题?若是，我们的运营扶持政策将会事倍功半，甚至南辕北辙。

5、未来社区养老走向何方？

社区养老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找到了路。

在近几年坚持一线调研中，我们发现一些立足于社区养老的涉老企业，在过去多年中已经探索出了一条成熟可持续发展的路，他们在为老年人提供专业服务让儿女放心干事业的同时，也收到了较好的经济价值。风险投资者也已关注并开始行动。政府是否可以顺水推舟，借力打力?

也有一些涉老企业创始人告诉我们：在养老产业这些年，我知道做什么会赔钱，但不知道做什么能赚钱，还在试错中。但他们走过的弯路，很多创业者还在重复走。建议创业者多学习失败的教训。别人用血泪已交过的学费，您为什么还非得再交一次呢?

我们也一直在寻路的过程中。从国际国内的理论研究中借鉴经验，从一线实践调研中寻找规律。一些研究结论已在多地的养老规划或实施方案中进行了实践。其中总结的一条原则必须坚持：社区养老需因时、因地、因人而异，试点稳步推进，切不可大跃进式发展。

谁的青春不迷茫?我国在2000年才开始探索以以社区为依托的养老服务体系(国办发〔2000〕19号)，至今才不过18年。对于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相信一定有智慧能寻找到适合各地自身情况的社区养老发展之路。

6、参考文献

《大城养老》编委会. 大城养老—上海的实践样本.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8.

北京市民政局.关于《北京市社区养老服务驿站运营扶持办法》政策解读.2018-06-06.

北京民政信息网.北京市老龄工作委员会印发《关于开展社区养老服务驿站建设的意见》的通知(京老龄委发〔2016〕8号). 2016-05-18.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印发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11—2015年)的通知.2011-12-28.

中国政府网.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民政部等部门关于加快实现社会福利社会化意见的通知(国办发〔2000〕19号).2000-2-27.

7、话题讨论板

针对这一主题，您有什么看法？欢迎留言交流！

已有讨论内容：

@安睿福祉大苗子：

1，因为服务产品与市场需求不匹配。免费给老人提供精神娱乐场所还OK，一旦考虑收钱，基本不靠谱。必定这一代老人还不会因为非刚需服务而掏腰包，需要考虑他们这代人的消费理念和消费能力。参见养老项目，也讲究一代一禄

2，领导们在外面看到的只是冰山漏出海面的一角，但是下面庞大的支撑体系没看到。举个例子，他们认为日照中心应该是这样的:白天孩子把老人送来接收服务，晚上再接回去。而实际是这样的，真实案例，我们某项目开设了日照服务，有一位大叔曾把爷爷早上从5楼背下来，送到我们设施，晚上接走背上5楼，坚持了不到一周，直接买了我们在院服务。大叔自己都累的不轻。如果全城镇范围内没法做到适老化，谈何日照中心？

@谢柏宏：

社區養老的走向，如果是占在為老服務的出發點，個人看來目前的做法並沒有什麼問題，但若出發點是考慮企業能不能盈利，這篇文章所担心的問題就會出現。社區養老在全世界主要国家地區都是主流，但除了少數國家之外，多數地區的社區養老都是靠政府補貼及長照保險來付費，企業能不能靠老百姓自費來創造盈利，似乎有它的結构問題。

@ping：

瑞士的福利是全世界最好的国家之一，但并不鼓励老人去住养老院。因为无论是私人自己还是整个国家都要承担很高的费用，一般老人院及护理院的平均年龄都在80岁左右。瑞士男人退休的年龄65，女人64，退休后的老人大多去做不同行业的志愿者，一则让生活充满意义，身心健康；二则，退休的人员帮助其他老人开车，购物，去医院，报税及陪聊陪运动，从而减轻社会的负担。另一方面，鼓励老人在家里生活，有居家医疗护理（保险公司支付大部分）还有家政服务（ 自己支付），在家里生活的费用要比养老院每月至少便宜三分之一。公立养老院的费用每个月平均8000美金，养老院中百分之四十的老人是政府买单，但一般的工作人员是不会具体知道哪些老人，所有老人都受到平等的照护。另外想说一下，公立养老院每年有一定预算，是非赢利机构，年报公布在网页上，如果有亏损，亏多少，政府审核后补贴多少。

@时尚?：

社区养老，概念模糊，路在何方，没有路，得用金钱试点铺路，目前据我所知，社区养老驿站里面，多是经销保健品，保健床，金融理财等，老人们别提养老还要练出一双慧眼，不知道自己的养老钱被那家儿女忽悠去了

@郑志刚：

分析的很到位！需要解决纳税人的银子不能多次浪费的问题…… 脚踏实地的探索，需要提升理念。反复试错说明能力不足，首善之区应当提升意识，做点落地的事儿，让百姓和养老人受益。